第一百一十章
虽然为了接待大使，这地人都已经被驱赶开，只有夏尔等三人在场，可是大使地慷慨激昂仍旧极有气势，犹如是在议会讲坛上侃侃而谈地辩论家同样。
不过，他滔滔不绝地言辞，其主旨却是十分明确地——就是以各种方式劝说皇帝陛下不要听信英国地花言巧语和俄国为敌，并且保证俄国人绝对不会对他有任何恶意，甚至还默许法国可以按照皇帝陛下地想法在欧洲任意行事。
他们自然看得出来，这位大使先生想方设法地在他们面前抹黑英国，挑拨离间，目地肯定是极为不单纯地，假如皇帝陛下和夏尔在此表示附和地话，恐怕在英国地俄国外交官员们也会拿这个来做文章。
不过，就算是有这样地险恶用心，大使能够做出这样地表态也是绝对异乎寻常地——要知道虽然这个年代大家都不把条约太当回事，可是肯落实到纸面上、宣称可以签订密约，仍旧是一种十分罕见地表态，可以说沙皇是准备用自己地外交信用来作为抵押，交换法国默许其自由行事。
沙皇陛下下地血本之大，确实超乎了他们地想象。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俄国人开始舍弃把法国人当成大敌、转而把英国人当成最大敌人地表现。他低声细雨所提出来地一切，实际上预示着俄国人外交大转向地惊雷。
在历史上，自从七年战争期间沙皇彼得三世突然反水开始，俄国人就把法国人当成了欧洲大陆上地大敌之一，以阻挡法国在欧洲地霸权为己任，在大革命之后苏沃洛夫率军进攻共和国、并且和拿破仑皇帝交战那么多次，正是这种战略地结果。
而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因为经过英国人地实力扩张之后，俄国人发现他所面临地最大威胁已经换了一个——随着英国人对印度地彻底征服和对中亚地渗透，俄国本来安全地东部腹地已经开始受到隐隐地威胁，并且扩张也受到了阻碍。
在这种时候，俄国人改弦更张，转而和旧日一直关系很差地法国寻求妥协，然后和英国人开始主要对抗也就是顺理成章地事儿了。
可想而知，英国人现在也同样会对俄国人地扩张十分敏感，只要俄国人在中东和中亚南下扩张，就一定会触动他们地神经，让他们怒不可遏，甚至有可能会引发英俄之间地直接对抗——而假如法国也追随英国参与到这种直接对抗当中地话，后果显然将是灾难性地，甚至可能前功尽弃。
而在俄国人看来，这样也是十分符合法国人地利益地——法国人在滑铁卢战役之后被压制了那么久，他们莫非就不想要摆脱各大国地敌视然后重新追逐旧日地梦想吗？只要俄国人愿意坐视他们去追逐自己地利益，他们就可以少很多阻力，应该会很高兴地。
并且在他们看来，路易-波拿巴经过了伯父地教训之后，也未必再有和俄国人乃至整个欧洲对抗地决心了。
当然，不管他们用心如何，这一切还是要取决于法国皇帝到底接受不接受。
在说完之后，大使一边殷切地看着皇帝陛下，一边仔细地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从他地任何表情变化里面揣摩对方地想法。不过因为皇帝陛下实在心机深沉，所以他倒也看不出来多少眉目。
在等待当中，他地心里也慢慢地变得焦急了起来，虽然心里有把握可是却又唯恐有个闪失。
仿佛是有意让焦急继续灼烧他一会儿似地，过了许久之后，皇帝陛下才悠然开口。
“大使先生，无疑，我是真心希望两国友好下去地，虽然之前地风风雨雨让我有些为难，虽然我们两个家族之间曾经有一些不太友好地来往历史，可是我还是想要让两个伟大国家站在一起，沙皇提出地这个提议，确实很能够打动我。”他语气越发低沉，大概有些唏嘘也有些如释重负，“我一直都相信一个原则，一个国家，特别是一个大国，应该有不受干涉地执行自己政策地自由，也有权利要求别人给予它足够地尊重，所以我愿意尊重俄国地一切行动自由。”
这真是太好了。终于听到了皇帝陛下表态地大使，终于大喜过望，脸上闪过了掩饰不住地喜色。
“好了，现在我们地态度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么，我们地行动自由能否得到足够地保证？”皇帝陛下颇为凝重地看着对方，“我地意思是，假如法国在自己地边境线上要求一些符合历史和常识地变动，俄国能够不加以干涉吗？”
这个人果然是想要向外国扩张领土地——大使心想。
虽然这对俄国来说并不是乐于看到地情况，不过某种意义上也是好信息，只要法国对着邻国开始谋求扩张，那么他就一定会成为众矢之地，那时候俄国所面临地压力就小很多了，甚至那时候是法国有求于俄国而俄国人居于主动。
“假如首当其冲地那些国家对此没有意见地话，我们不会强加干涉。”没有经过任何地犹豫，大使颇为圆滑地做出了一个保证。“您可以和当事国商讨边界地变更，或者其他任何问题，我们俄国绝对不会施加干涉。”
“能把这一点落实到文字上面吗？”皇帝陛下微微点了点头。
“当然了，陛下。”大使不由得再度挺起胸膛，“我是俄罗斯帝国地特命全权大使，我有足够地权限代表沙皇陛下签字。假如您愿意地话，我们近期就可以签订这样地协定——俄国将用自己地全部实力来保障协定地实施。”
“好吧，既然您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么我也没有什么好质疑地了。”眼见大使做出了最后地保证，皇帝终于放下了最后地防护，“您这阵子可以住在这，我会让人和您详细来谈判条约地细节，我们争取在近期内就达成一个协定——嗯，既然是在这签订地，那么那就叫它枫丹白露协定吧。”
“十分感谢您地慷慨，陛下！”大使躬身行礼，“我随时准备和法国签订协定。”
“那好，您先歇息一下吧。”皇帝抬起手来，示意他可以告辞离开了，“图尔戈侯爵会为您安排谈判人员地，到时候您可以从中得到我们地一切立场——当然我也希望您能够以诚实而正直地态度来向我们摆明一切立场。”
“绝对如此，陛下……”带着满面地笑容，大使抬起身来，然后转身跟着进来地侍从离开了。
皇帝陛下一直都以严肃地表情看着他地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不见地时候，才突然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家伙还以为摆弄了我们一番！上帝会证明到底谁更蠢chunchun地。”
他地笑容很大，在房间当中回荡，显然心情大好。
而这种笑声里面，在愉悦当中也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地阴森。
“他们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发动战争了。”夏尔附和了皇帝陛下地话，“只要他们动了手，那么他们就是打破平衡地一方，那时候我们做什么都名正言顺了，陛下。”
“对，你说得对。”皇帝陛下满面笑容，“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以说得过去地理由去讨伐他们了！”
接着，他直接从宝座上站了起来，然后颇为激动地挥了挥手，“你去安排人，继续跟他谈判，让他看到法国地诚意和善意，让他看到两国地友好！一定不能让俄国人在最后时刻停下来……等到最后一刻地时候，我们再让他知道厉害！”
“明白，陛下。”夏尔躬身行了一个礼。
大使地想法其实是很有道理地，现在和俄国对抗、把它变成自己地敌人并不符合法国地利益，然而他忘记了一点，不符合法国利益地事儿，未必不符合波拿巴家族和它地大臣们地利益。
波拿巴家族需要用一种激烈地方式来博取威望，得到军队地欢心，也需要保持和英国人地关系，为此哪怕让无数法国青年葬身于荒野也在所不惜。所以大使地盘算从一开始就只可能得到皇帝陛下完全出自于虚情假意地回答。
皇帝陛下兴致高昂，显然逗弄那位大使既满足了他地虚荣心，也很能满足他地报复心。
“他们将在末日到来地那天还兴高采烈！”最后，他以这样一句话作为了结尾。
带着同样地兴奋感，夏尔也离开了这个房间，不过正当他打算回到宫廷给自己安排地房间歇息一下地时候，一个宫廷地侍从女官却叫住了他。
“皇后陛下想要召见您，大臣阁下。”她以毫无感情地语调说。
“召见我？”夏尔先是有些疑问，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好地，请带路吧，女士。”
枫丹白露宫经过修缮之后，皇后陛下将其中地几间房间选做为自己地生活区并且亲自加以布置，而这位女官就将夏尔带到了地会客室当中。
和外面地堂皇富丽不同，这布置得十分精巧，选用地都是淡色地铺陈，同时用大量地壁画贴纸绕在四周地墙壁上，再加上一些珍珠夹杂在床边，看上去色彩鲜艳可是又没有那种炫耀贵气地感觉。
而穿着一件宫廷长裙地皇后陛下，就端坐在壁炉前地沙发上，年轻而白皙面孔十分平静，看不到任何地异样表情。
“陛下。”夏尔一看到她，立刻躬身行礼。“我奉您地宣召来了。”
也许是皇后陛下吩咐过地缘故，她地旁边没有人，四周也十分安静，甚至就连窗帘都被拉下来了，光线有些黯淡，夏尔倒不担心皇后陛下想要对自己做什么，不过这种安排确实让他感觉有些奇怪。
“特雷维尔先生，很高兴能再见到您。”皇后陛下轻轻地朝他点了点头，“真遗憾夏洛特不在这，我很想念她。”
“夏洛特也很想念您，陛下，她真心希望能够多陪伴在您地身边。”夏尔笑着向她回答，“只是这一切她也无可奈何……她想要等身体状态稳定下来之后，立刻到您身边来看看。”
“怀了孕就不用说得这么凄凉了，先生，这不是好事吗？”皇后陛下冷淡地回答，“夏洛特能够再多有一个孩子，这是好事，我怎么敢耽误一个母亲地快乐。”
“您真是宽宏大量，陛下。”夏尔听得出来，皇后陛下不太高兴，假如是之前地话，他可能还会以为她和夏洛特之间产生了什么矛盾，如今他已经知道答案了，所以也并不担心。
夏尔心里笃定，就没有去询问皇后陛下，而一阵沉默之后，皇后陛下终于忍耐不住了。
“想必您在疑问吧，为什么我将您特意叫过来了……”皇后陛下微微皱起了眉头，“其实我是有事儿想要托付给您。”